Tuesday, October 13, 2009

二零零九

研究僧的生活。







Wednesday, June 3, 2009

Thursday, May 21, 2009

愿君崇令德,随时爱景光

汉人的五言最是素简,少时读古诗十九首里写 “思君令人老,岁月忽已晚”,彼年尚幼,对男女情爱毫无阅历,免不了以迂腐笑之。大抵那时的世界观,是如罗贯中笔下人生寄世,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般的江湖营生。而后至此十数载,却亦不免有执于情的时日,才逐渐体恤到这十个字中由爱生忧,故而生怖的道理。感情中的心念界地,颇堪玩味。

汉诗里最令人亲近的,在我心中是苏子卿的几句别诗。文选卷二十九录有苏子卿和李少卿的七段唱和。其中苏诗 “我有一樽酒,欲以赠远人。愿子留斟酌,叙此平生亲” 与 “山海隔中州,相去悠且长。嘉会难再遇,欢乐殊未央。愿君崇令德,随时爱景光”几句,浑是清平安然的况味,诵约意尽,别而不伤,有道不尽的好。李诗亦极佳,髯苏在东坡集里撰道:“会君式罢去,而余久废作诗,念无以道离别之怀。历观古人之作,诵约而意尽者,莫如李少卿赠苏子卿三篇,故书以赠之。” 只可惜,八百单骑过居延的李陵后来做了匈奴的驸马,免不得终老异乡,气节亦远不如与其唱和多年的苏武大夫了。

文人气节如同文人说爱一样,多半做不得数。许下“但使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”的胡兰成,婚后三年便弃张爱玲而去。苦雨宅内周知堂,民国头一等散淡绵泊的文字,少不了住进老虎桥。便是以革命党人身份,在牢里写下“引刀成一快,不负少年头”这等激昂字句的的汪兆铭先生,最终也成了日本人手下的汪主席。约莫是内心细腻之人向来审时度势,乱世里易为小安而弃大节。高山流水,季子挂剑,这样的一诺千金,怕只有往故纸堆里寻了罢。

近来在重温沈从文,读到三一年沈写给张兆和的情书:“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,看過許多次的雲,喝過許多種類的酒,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。” 沈二哥写给张三姐的诸多情话里,此句流传最广。而最得我心的,却是婚后十五年,沈从文独居颐和园消夏时的四五封信,讲的皆是生活琐事,无一字说爱,又无一字不是爱。此般漫长年岁存留的深情,是我对爱情最深的期许了。

我曾自负早慧,年少意气风发时,仗着微小的才华,把过些漂亮的女生,亦许过不持的诺言。这些年远离故土后,才算是领悟到这世间浮沉由浪、输赢无算、机缘可遇而不可求的至理。《佛说妙色王因缘经》诵曰:“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”。身为凡人一介,我不求此生脱得八苦九结。浮生一世,爱恨情仇,无愧于心便已难得。执此念之,愿君崇令德,随时爱景光。

Thursday, May 14, 2009

Senior Year







Friday, May 1, 2009

十方廣剎

大四的最後一個學期,多少算是遠離了理工。閑暇時選了兩門課,一門詠春,一門書藝。教授詠春的鐘老師是港人,長在灣區,師承葉問的大弟子梁相(即是梁挺的師傅,李小龍的大師兄),現是三藩詠春同學會會長。滿臉和氣,臂膀比常人粗大一圈,對我們講內家拳發力皆在肘肩之中。我見過他雙手從一同學肩上十公分處輕輕拍下,全然看不出用勁的樣子,雙掌及肩時滿堂聽得驚雷作響,那南美同學頓時坐倒。後來問他時,他卻說身上感受不到疼楚,只是有種從頭至腳的觸電感覺。

周一周三站完一字馬後,周二周四的下午去莊師的課上練字。說來慚愧,小時候習過兩年字,碑帖也臨過一些,只是三四年級時同學裏流行寫連筆字,即是小孩子的草書,寫了一段時日便把間架結構寫的煙消雲散。此次打算重新拾起,現今午夜入睡日出而起,早上寫幾句詩文,或是太白子美,抑或是摩詰髯蘇,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自在。

莊師民國二十二年生於北平,四歲時隨護送八十箱故宮國寶的父母西遷後方,轉戰雲貴川渝,抗戰後回到金陵,一九四八年南渡臺海,娶的是林海音的長女,長兄也追隨父親的腳步進了故宮博物院,後任臺北故宮博物院院長,莊師本人則於七十年代抵美執教S大中國語言系,在灣區客居至今。

書藝課上大多是沒怎麽習過字的美國人,課上氣氛很是閑適。昨日中午去拜訪莊師,聊了幾句字帖後,話題便匆匆轉到了一海相隔的故土。莊師講起中文,是舊電影裏和國戲中陰陽頓挫的京言京韻,聊起北平舊食,什麽驢打滾豌豆黃,會仙居小腸陳,爆肚炒肝,豆汁焦圈,莊先生滿臉的興奮與懷戀,反復說“好極了,好極了 ”,然後一聲長嘆。

我內心裏暗暗感慨,四郎探母裏唱“兒在番邦一十五載,常把兒的老娘,掛在兒的心懷”,我十八歲後負笈異國,每每於夜深人靜時聽得真切淚滿衣襟。想起龍應臺寫到她在臺北帶八十五歲的父親去看此戲,四郎延輝跪在地上對著佘太君唱到“千拜萬拜,贖不過兒的罪來”時,全場老人都泣不成聲。這種離開故鄉的疏離感,自己算是多少體味到的罷。

初高中起,每年都去北京小住,對北京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喜歡。零六年夏,某日裏忽然起了興致,去尋訪諸般舊址故跡,永定河上,南海會館,燈市口西街,方才漸漸意識到,自己執著的,是小時候從周作人郁達夫裏讀到的北平,那些靜好的舊世和安穩的歲月,亦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裏的大義,和那些泯然不存的風骨。

和莊先生聊完天,走在加州四月裏最溫潤的陽光下,這樣春色的好時節,比起舊時零落的山河歲月,該當是令人好好珍念的。驀然想起你微笑的樣子,心中生滿歡喜。

Monday, April 27, 2009

2009

同齡人中有兩對已經登記,一對下半年登記。家裡我這一輩的,今年有四位要結婚。過了今年,未婚的只剩我和一個久違謀面的堂姐了。

Thursday, March 26, 2009

北平舊食錄 - 烤肉季

午飯後和露子同學在後海閑逛,喝了幾泡龍井後覺得有些餓,原本想去爆肚張,路過銀錠橋時露子說想去烤肉季。進了門去,點了一份散丹,中午在歷家吃了麻豆腐,很是好,便也想點一碟嘗嘗看,不想沒到飯點,是沒有小吃的。又要了一份涼菜,胡亂吃了幾口後,服務員把散丹送了過來。

爆肚,爆的是牛羊的五臟廟,散丹則是羊小胃。做法其實出奇的簡單,散丹備得了,往沸水裏這麽一氽,撈出來便是。爆肚吃起來講究的是嘴裏的脆和嫩,做法雖然簡單,難卻難在這氽的火候,在水裏久了過硬,時間不夠又不熟,不同的部位又講究不同的火候,所以真正的爆肚攤子都有口訣傳世,下鍋念念有詞,念完便撈起,長短皆宜,諸如什麽“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,卻是人類的一大步”,或是什麽“中國共產黨必須始終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, 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, 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”,都是解放前四九城內爭相傳頌的口訣。

烤肉季的散丹是用香菜爆炒來襯的,上桌稍有些慢,入口便在口感上欠了一些,不過火候好極,嚼在嘴裏還真有些咯吱作響,比起去歲在爆肚張吃的要好上一層了。

Friday, January 30, 2009

盛夏消食錄 - 稻香菊事

夏天的時候陪雲婆和山公兩位老人來稻菊吃晚飯,七點和同事打聲招呼後匆忙跑來這裏,在IFC還險些撞倒一個小姑娘。飯店裝修是溫軟的現代日式風格,又有些臨濟的枯山水,我們訂的靠窗的位子,隨意一望便是夜幕下星光裏的紫金維港。

日式料理裏我不喜歡吃天婦羅,所以主要點了些鐵板和魚生,山公想喝酒,我就陪著喝了些大吟釀。鐵板一般,但魚生卻應了此時此景,著實不錯。吃一口chutoro撈一口酒,半響,在這唇舌裏冷暖交替之間,酒氣漸漸化開,就著窗外的星月,氤氲如白雲聚散時的霧色,溫柔似夜的黛眉。像極了拗相公的那句詩,喚做“草草杯盤供笑語,昏昏燈火話平生”。

這是我第一次見山公,他中文講的不好,用英文講了一陣後雲婆說要督促他的中文,于是我們連說帶寫的聊了聊狂言和能劇。雲婆則時不時插話開開玩笑。一邊吃一邊慢慢聊,一桌三人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,講的都是些舊人舊事。後來腦海裏漸漸回蕩的是陳升慢悠悠的歌聲: “甘願是不曾等較贏等來是一場空,想來想去同款辜負著青春夢青春夢,唱歌來解憂愁歌聲是真溫柔。” 坐了兩個多小時後,收到同事發信催我回辦公室,不得已,只得吃到這裏,call it a night.

廿一年來真正佩服過的人,除了爸媽外就是雲婆了。雲婆這一生寫滿了世間傳奇,只是可惜身邊人事如浮雲滄海,今次看到她和山公在一起,吟笑宴宴,彼此幸福的樣子,確然有幾分契闊相悅執手偕老的境地,內心實是歡喜。又不覺間默默想著,這一世裏,他日他鄉,自己身邊又會是何人何景呢?這樣念念,恍惚間竟然一時忘言,彼時月白風清,白露橫江外又有萬家燈火,于江流有聲中若有所悟,飄然不知此中歲月矣。

Wednesday, January 7, 2009

新年盛意

多日不曾寫博客,轉眼間又是一年。海上花讀者雖只有十二位,卻都是因果所致、大雅有緣。望諸君新年盛意,諸事隨心。